Lachessis

[鹰眼中心]Wiping off the Dust(Ch7)

长得想骂人orz

语文水平跳崖下跌,丢了就跑(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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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重逢(Reunion)

 

Tony无精打采地颓在实验室里,他的屁股摇摇欲坠地卡在凳子边缘,双腿岔开几乎要跪在地板上。系统重启的过程过于漫长,他没有直接躺平在地已经是仁至义尽。Tony呆滞地转了转头,像个快要没电的机器人一样,睡眼惺忪地看向实验室的落地窗外。天边已经泛起美丽的橙红色霞光。快要日出了。

他的腰很痛,喉咙干得像在烧,弧形电路周围的皮肤绷得紧紧的,传来轻微的灼烧感;这意味着他又加班过头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睡觉。他想睡觉,但是他满脑子都是代码,是他们的安全系统,是眼下的沉默与Jarvis的寡言无声。

他向后枕在椅背上,仰起头轻声呻吟。从他左边几英尺处传来Dummy的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Tony撑起了一只眼皮,以确保这个小家伙没有试图把它在凌晨三点拖进实验室的毛毯糊在自己身上。裹着毯子是很舒服,但到底不太实际。更别提Dummy似乎对用毯子闷死Tony这件事颇有兴趣,因为每次它给Tony盖毯子的动作都是冲脸去的。不过这次Dummy没有过分执着,只消Tony懒洋洋地瞥他一眼,它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Tony脑海中的倒计时滴答作响。他深吸了一口气,动作因自己奇怪的姿势而有些吃力。不会出问题的,他有的是耐心和自信。完完全全的自信。毕竟这是他自己的程序,他自己的大楼,以及他自己的安全系统。只需要十一分钟系统就可以重新启动,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系统升级成功,并以最高效率运行,sir。”Jarvis柔和的声音打破了屋内近乎压抑的静默。Tony猛地抬起头来,重新缩回椅子上。人工智能声音的再次响起并没有让他放松下来。

“欢迎回来,Jarvis,”他向AI打招呼。他一点都没在担心此次升级会对Jarvis造成什么潜在破坏。一点都没在担心这次关机后Jarvis会无法重启。一点都没有。

“谢谢您,Sir。”Jarvis回应道,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愉悦。Tony翘起一边嘴角,转动座椅开始研究系统的反馈数据,再次核实一遍Jarvis所言是否属实。一分钟后他让AI再做一遍自我诊断。

“有什么有趣的情况吗?”他问道,但只有一半心思在听取Jarvis的回答,因为他已经隐隐感到有些事情的反常。一只清洁机器人在角落里安静地吸食着灰尘,不小心碰到了Tony的椅子,引起了他的注意。Tony冲那小东西眨眨眼:他不记得自己有编写过同意它来实验室除尘的程序——

“没有任何内部或外部威胁的迹象。下一个有攻击威胁的——”Jarvis突然顿住了,Tony昏昏欲睡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他僵住了,在他面前的工作面板上,不同的功能性图表正在交替闪烁。Dummy在他脚边呼呼旋转,爪子里的毛毯在地上拖来拖去。“Sir,”片刻后Jarvis再次开口:“看来我们有麻烦了。”然后它又没有下文了。

“Jarvis,咱们谈过为了戏剧性而说话说一半的问题,我说过只有我有这么说话的权利。”Tony皱起眉头警告道,不安感在胸口蔓延。

“对不起sir。我刚才只是想再次确认一遍,但是显然Barton先生现在已经不在大厦里了。”

Tony眨眨眼,一串蓝色字符正从他眼前的屏幕上划过。

“他不会又被困在大楼外面了吧?”Tony语调不爽,因为他实在已经受够了。

“恐怕不是,sir。”Jarvis听起来也不开心。“大厦内部以及大厦周围四个街区的范围内都没有他的身影,看起来他已经成功地逃走了。”

Tony合上酸痛的双眼。清晨的阳光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攀进了窗户,缓缓在实验室铺散开来。

“这个小混球,”他喃喃道,飞来横祸面前他很难表现出应有的钦佩之情。“我们有什么方法追踪他吗?”Tony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把纳米示踪剂混进大厦的食材中去了,毕竟他以为在天空母舰走了一遭后,Clint可能已经对‘解放’自己失去了兴趣。他早该料到的。

“没有,sir,但是在过去几天内他一直在查找他哥哥的资料。我相信他此次有91%的概率是去见他哥哥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Tony猛地出声,站起身来。他几乎摔倒在地,因为Dummy一直在用那该死的毯子甩着他的腿。“Dummy!现在不行。”他在路过时拍了拍机器人的小脑袋,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Hogan先生正在备车,现在请您先换好衣服,sir。”Jarvis说道。Tony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发现他几小时之前把蓝色的润滑剂蹭到衣服上了,更别提晚饭时沾上的红色酱汁。他转了个方向,向自己和Pepper的房间走去。

“联系Natasha,”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脱掉衣服,从衣柜中拿出一件熨好的黑色纽扣衬衫。

“黑寡妇目前正在执行神盾任务,无法联系,”Jarvis答道。Tony心烦意乱地看着面前的一排夹克,想着哪件会比较配自己身上的衬衫。最后他抓过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条胡乱穿上,在冲出房门前还记得套上了裤子。

是了。他们的刺客女士目前外出未归。Thor去找Jane了,Bruce早早起床去做他的例行晨跑,Steve大概也和他在一起,而天空母舰此刻正停在什么百慕大三角附近。很好。反正他也会不需要什么支援。在Tony和Happy的追踪下,一个十四岁的马戏团射箭小演员能跑到那里去呢?

“你最好把我的战衣便携也备在车上,”Tony指示道。他在快速下行的电梯中踮起脚尖,手指不耐烦地搅动着夹克袖口。“以防万一。”

“它已经在那儿了,sir,”Jarvis答道。“尽管我觉得您大概用不到它。”Tony英勇无畏地克制住了扶额的冲动,尽管他的头痛正在疯狂增长。

“太倒霉了,Jarvis。你最好通知复仇者们做好准备。”

“好的,sir。”他的AI回应道。此时Tony正飞速穿过大厦的前厅。大门在他眼前无声滑开,人们礼貌地向他道早安,他却丝毫懒得回应。Happy已经站在打开的车门前等着他了。他的深色墨镜把双眼遮得严严实实,橄榄球四分卫一般壮硕的肩膀上搭着一件笔挺的灰色夹克,手中正端着一大杯咖啡。看见Tony,他毫不客气地把咖啡捅进了对方手里,然后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座。Tony也钻进车里,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还没等坐稳当,Happy便已经一脚油门扎进了清晨的滚滚车流中。

“你已经听过简报了?”Tony看着他的朋友问道。Happy并没有把视线从眼前的车流中移开,他们在路上狂飙突进,此刻正变道超过了一辆食品卡车,然后又闯了一个黄灯。

“对。”他简短回应道。“那孩子可能正在门口跳着华尔兹呢。”他推测道,Tony能想象那副场景,他脑中瞬间掠过了一串煞费苦心的精密安排,包括大型垃圾箱,送货车和报童的伪装。说不定还有自制的滑翔机:你永远想不到Clint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我们要去哪?”Tony又问道,向后靠在椅背上,决定相信Jarvis和Happy在此事上的决定。毕竟他的AI,希望如此吧,不太可能会搞错Clint的出逃目标。毕竟它已经是对Clint行为习惯最了解的人了。

“蓝色天堂监狱。”Happy回答道。

哦。

Tony对此也做不出什么评价,所以他缩回了椅子里,啜饮着咖啡陷入沉思。

 null

通往监狱的道路漫长而无聊。半个小时后,Tony已经开始认真思考他为什么不直接穿上那套装甲,就是放在Happy身后座位上的那套,然后直接飞到目的地。Jarvis令人恼火地合理指出,出动装甲不仅会引起不必要也不需要的公众关注,更重要的是,Tony毫无疑问会比Clint提前到达那里。所以他们现在也不用太着急。

Tony紧张地坐在副驾驶上,和Pepper以及Sitwell简要交换着意见。Pepper表现出了恰当程度的关心,告诉他看在自己为Clint写得无数份报告走得无数次关系上,他最好把那个小孩完完整整带回来。Tony发自内心地表示同意。

而Sitwell简直气炸了,不过这正是他表示关心的方式。他大喊大叫要坐飞机回纽约亲自来解决这个问题。但若他调用飞机的话,就一定会走漏Clint逃出生天的风声,而WSC的直接介入对整件事绝不会是利好影响。

所以他最后说:“找到他,Stark。然后把他栓回来,要是有必要的话直接把他绑在你背上,找群鸟打掩护直接飞回纽约来。我才不管这会不会把他吓得半死,只要你保证他活着没少零件就行。你一逮到他就立刻通知我,因为如果我需要亲自去从的话我必须——”Tony听到这里就直接挂了电话,因为只要Sitwell愿意,他可是相当的擅长天马行空口若悬河。要是Sitwell想用这个折磨他,Tony可一点也不欢迎。毕竟这完全不是他的错。而且这名特工还是Coulson的朋友。

车窗外,都市景象渐渐被田园牧歌的氛围取代,而后大片大片的葡萄园也渐渐变为更为普通的农作物。当他们最终行驶在通往监狱大门的唯一道路上时,一望无际的荒袤田野和晦暗的天色不祥地笼罩着所有人。Tony环视着周边的绿色海洋,暗自揣测这些年来究竟有多少尸体被掩埋在这荒天野地之下。

他下了车,走进眼前那幢毫无想象力的灰色大楼。Happy跟在他右后方三步远的位置,警惕低同他一同穿过玻璃大门。与此同时Jarvis告诉他,如果不物理接触监狱的保全服务器的话,他是无法入侵他们的内部系统的。Tony晃了晃脑袋,让耳道中的迷你对讲机待得更舒服些,然后端出一副颐指气使,自命不凡的土豪架势来。

好吧,尽管这是个重要伪装,但其实还算是他本色出演。

监狱的设施令人印象深刻——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被仔细的利用起来。他们穿过敞开的门厅,一排空椅子在墙根静静伫立,然后除了一盆假盆栽,一台饮水机和一台自动售货机外,这间大厅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Tony并没有放慢脚步仔细观察——他知道Happy会留意所有监视器与摄像头的位置,而他自己没有穿着战衣时,一般是注意不到这些东西的。哈。

高大坚实的前台被防弹玻璃笼罩着,一位女警员坐在玻璃后埋头于电脑文件之中。Happy与Tony从她身边走过,她并没有从文件中分出心神,反而是在门口执勤的警卫惊得一抖。Tony冲那警卫礼貌一笑,在离前台一英尺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他才不想碰到那块防弹玻璃呢,天知道有多少人之前在这上面趴过。

“打扰一下,”他说:“不知您是否可以帮我们一个忙。”

电脑前的女人终于舍得抬头看他一眼,她脸上礼貌的微笑在目光接触到Tony的一瞬凝固了。她张大了眼,面露惊异。

“我,呃,当然可以,Stark先生。”女警员很快从震惊中恢复,尽管她看起来还是有些害怕。好吧……这也许说明了她有不错的生存本能,毕竟突然撞见钢铁侠时,大部分人通常看起来更多的是敬畏,而不是担心他们自己的安全。时移世易啊。不过当然,她可是在最高安全级别的监狱工作,所以她比一般人更有安全常识(或是没有)也可能是理所当然。“我能帮您什么吗?”

就在此时,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打断了Tony接下来的话。他猛地回头看去,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因为在他们到达时,访客停车场中一辆车也没有,监狱大门外也同样没有闲杂人等。

Clint Barton冲进了大门。Tony提着的心顿时啪叽一声摔回了肚子里,他看着这个过度自信的年轻人趾高气昂地穿过地板锃亮的大厅向自己走来时,一股暖流无法抑制地涌进胸腔。上帝啊,Tony只有在Pepper脱离险境,或是有些人从战场侥幸逃脱后才会有这种感觉。Clint给他造成的心脏负担,甚至比让他从一栋高楼顶端跳到另一栋还要大。但是在Clint那张年轻的脸上,疲倦固执的神情依然清晰可见。

“我们是来探视CharlesBernard Barton的,”Clint大声宣布。他站在离Tony和Happy几步远的地方。玻璃后的警员转向Clint,而Tony仍在仔细检查Clint是否安然无恙。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跑到如此他妈远的地方的?他一定给出租车司机塞了一大笔钱,才能让他接下这个单子……然后那司机便一路狂飙,最后堪堪跟在开车不要命的Happy身后到达了目的地。但就算他能打到车——Tony猛地停下,他懂了。他眯起眼睛看着Clint,后者正彬彬有礼地盯着柜台后的工作人员。

这个小混球。

他根本没有打车。他就藏在Tony的后备箱里。Jarvis当然在大楼里找不到他,因为Tony的车都有星际级的防扫描配置。

Tony的牙齿和下巴开始起义,咬牙切齿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咬出的吱吱声。他飞快地瞟了一眼身边的Happy,后者看上去比平时更加平静无波——这证明他已经气得冒烟了。

他们就这样在全无知觉的情况下把Clint带到了这里。天啊,Happy在城里上演生死时速时可一点都不温柔。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们万一被追尾呢!或者Clint因为无法控制的巨大颠簸而受伤——

“现在距离正式的探视时间还有三小时。”女警员回答Clint,打断了Tony脑中的谋杀设想:这些念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构建形成。他从僵硬站着的Clint身上移回目光,重新看向玻璃后的警员。她看起来并不算太和蔼,但也不是冷冰冰的。她能被说服。Tony故意偏头看了看Clint,而Clint终于回应了他的目光,那双明亮的蓝眼睛中满是挑衅,没有一丝歉意。

“我们都已经到这儿了,”他对Tony解释道,一只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另一只手藏在口袋里。Tony继续怒视着他,这就是他找的理由?这算个毛理由。Clint绝对不能认为自己在做出这种事后还丝毫不用承担后果。“求你帮帮忙?”这次孩子的声音有一点绝望了,Clint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目光迅速从Tony身上跃走,示弱使他很不自在。Tony抿紧双唇,深深吐气,然后把自己的理智判断抛在了脑后(同时无视了他日后要办的一河滩手续),重新转向玻璃后的警员。她看起来已经基本忽略了Clint的存在。

“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想去探视一下CharlesBarton,”Tony开口,竭力使自己听上去并不沮丧,“那就帮了我一个大忙了。”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他已经尽力了,此时此刻愤怒的火焰仍在他血管中灼烧。他能压制住自己把Clint拖出去臭骂一顿然后绑回家的冲动,就已经调用了四十年人生积累下的全部教养。

他是什么时候担上了这出家庭荒诞剧中的家长角色?

那名警卫看上去是想要拒绝,他得承认自己对这种表情并不熟悉。幸好此时有另一人出声打断了她。

“我相信我们可以满足您的要求,Stark先生。”一名高个子男人从Happy身后的门中走了出来。他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友好,穿着有点褶皱的西服,剃了光头,显然是在为不可避免到来的秃顶做准备。看起来他也刚刚度过一个漫长的夜晚。此时Clint朝Tony身边挪了挪,一个抵御新的潜在威胁的微妙同盟。很好,Tony又回到了熟悉的角色中,那个Clint认为不需要欺骗和操纵的角色。太棒了。但此时此地并不是思考解决这些问题的好时机。

“太好了,”Tony笑道,连声谢谢都懒得说。这名长官似乎明白尽量不要拒绝Tony……至少在你想从这次偶然碰面中捞一笔的时候不要。Tony怀疑如果这意味着所有员工都能得到丰厚奖金的话,这家伙就不介意通例让他们进去转一圈。

“请跟我来。”Harding(他的名牌如此写道)指了指他刚刚出来的那扇门。Happy坚持Tony不能在没有警卫的情况下在最高安全级别的监狱中乱逛,于是Harding走在最前面为他们三人带路,穿过了几个守卫检查点。

他们在武器检查时出了点小意外。Happy从善如流地上交了手枪,但他拒绝放弃自己的太阳镜。那眼镜嵌入了扫描系统,并会显示在镜片的右上角。Clint被要求交出自己藏在口袋里的塑料勺子和金属回形针。安检的警员怀疑地看着那些小玩意,然后开始审视Clint。Clint无辜地耸了耸肩。

“我来的时候在车上喝了杯酸奶,”他含糊地解释道。“没给你们车上留垃圾。”警卫把那些东西和Happy的行李一起放进了安全箱内,挥手让他们通过。

“很抱歉,我们希望您在这间更安全的屋子里进行探视,”Harding的声音中倒是毫无歉意,将他们带入了一间小屋,屋顶四角都有监视摄像头在闪闪发光。“我相信,如果能尽量少让人知道你们此次来访,对所有相关人员都是最好的。”

“我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Tony点点头:“隐私很重要。”Harding点点头离开了,大概是去带犯人,Happy冷漠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他们在路上遇见的两名警员中的其中一位走进了屋子陪着他们。他无声地站着,深蓝色的制服在雪白的墙面衬托下十分刺眼。Tony看着显然已经许久未经粉刷的墙壁,让他的伙伴去盯着保镖,而自己开始打量屋中的陈设。一张桌子被用螺栓固定在房间中央的地上,一英寸厚的玻璃将桌子与房间分成两半。这套威压厚重的安全保卫措施不像墙面装涂那样古老,在这间政府资助的监狱中,它应该是最高规格的探视标准了。令人印象深刻。

玻璃的这一侧有两把椅子。Tony拒绝了坐下的提议,几乎是粗暴地把Clint按到了其中一把椅子上。Clint并没有对他的态度和触碰发表抗议。事实上,在他们逐一通过安检关卡时,他身上的焦躁便已经渐渐平息。此时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屋中,像是一尊雕像,看起来肌肉紧张得连呼吸都困难。Tony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去想这次会面是否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而他又是如何在无意中促成了这次见面。

而且再说一次,他又不是Clint的爹。这个家伙……这个孩子,Tony对自己皱起了眉。不管他到底有多大,只要是Clint下定决心的事情,基本是没有回旋余地了,也正是因此他溜出了Tony的大厦,带着他们二人现在站在这里。

Tony决定不再想这些问题。

他的大脑放空状态保持了五分钟,这时房间另一侧的门打开了。一名警卫手握警棍走了进来,他们要见的人就跟在他身后。他的手脚都被极粗的镣铐锁着,橙色的囚服紧绷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即使是身披枷锁踉跄行走,Barney Barton仍然令人印象深刻。他比Tony想象的还要健壮。他锐利的蓝眼睛立刻锁定了Tony,然后看向Happy,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最后,他才将注意力转移到Clint身上。

他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

“快走,Barton。”跟在他身后的两名警卫警告道。Barton似乎定下了心神,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如果无视他脸上傲慢的嘲讽笑容的话。他平静地在桌前坐下,那些堆积如山的肌肉与健硕的身体显然没有妨碍他的风度。与Clint如出一辙的优雅。一样的优雅,一样的沙金色头发,一样锐利的蓝眼睛,尽管年长的Barton的眼神略显迟钝。警卫们将他的双手锁在了桌上两只固定的D型铁环中,同样也将他的双脚锁在了地上。做完这一切后,他们好奇地瞥了一眼Tony,然后一起离开了房间。现在,除了Tony的滑稽三重奏与老Barton外,屋中再无其他人。

“已经开启监视干扰,sir。公开交流安全。”Jarvis在他耳机中轻声提醒。Tony看向Clint,后者正期待地盯着他,他点了点头。

年长的Barton沉默着,他的一身肌肉大概能让Steve的偶像事业少赚一大笔钱。此时他终于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到了Clint身上,仔细地观察着他,目光一寸寸地扫过那孩子的每寸皮肤。Clint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目光中却带着善意。

Tony怀疑这便是他未来与家人见面的场景,直到他想起自己已经没有家人了。

“克隆?”Barney粗暴地打破了紧张的沉默。考虑到他的智商和教育水平,Tony并不惊讶他会得到这样的结论。他哼了一声。Clint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疤痕。从他变小后,这道伤疤就一直亘在那里,这说明他一定是在马戏团受的伤。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一个克隆人不可能会有同样的疤痕,除非创造他的人毫无道理的残忍。

“滚你妈蛋,”Clint厉声说,显然是出于条件反射,因为他似乎也把自己自己吓了一跳。然而Barton看起来全不在意Clint说了什么,几乎没有停顿便再次开口。

“所以呢?你倒大霉了突然重回青春期然后现在又想以此为借口来找我麻烦?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孩子。”他冷笑道,但仍眼神不错地打量着Clint。他注意到了Clint手腕上那道蜿蜒的伤疤,脸颊抽搐了一下。

“没错,我能猜到您繁忙的日程,”Clint说,双手交叉抱胸。不过他仍盯着Barton;尽管他很难相信他所见到的一切,但他绝对肯定这个人就是他的哥哥。

“你还是这么个牙尖嘴利的小鬼。”Barton似乎被逗乐了,他开始再次审视Tony。“他多大了?”他问Tony,而后者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他对和这家伙聊天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现在在这儿只是因为Clint,仅此而已。他确定自己对Barney的鄙视完全来源于这家伙的表现,而与他的那些个人生平,犯罪记录之类的毫无关系(没错,他一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就去查了他的背景。他就是这么爱管闲事,有本事去告他啊)。反正他一看见他就讨厌他。而对方身上橙色的囚服和厚重的镣铐更加深了这种厌恶。

“这他妈关你屁事!”Clint再次厉声说道。他在椅子上倾身向前,趴在玻璃跟前:“你再这么当我不存在,我现在立刻就走。”他嘶声道。Barton转回头来看着Clint,嫌弃地歪着脑袋,刻薄一笑。

“你好像忘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叫你过来。”Barton的声音带着中西部人特有的拖腔,但这丝毫没有掩盖他言语间的尖刻。Tony敏锐地捕捉到了兄弟二人间一闪而过的敌意火花。

“你都到这儿了,我还以为这算是直接把请柬贴到我鼻子上了。”Clint涨红了脸嘶声道,双眼紧盯着自己的哥哥。如同溺水之人看向最后一根浮木。

“所以这不是顺路来访。”Barton现在没那么友好了,如果刚才勉强能算友好的话。“我还以为从你把我关进监狱的那一刻起,你就他妈的明白了你早就不需要我了。”

“是啊,在你三个月之前一个人离开的时候,我就彻彻底底明白了!”

沉默。

Tony非常克制地呼吸着,Barton盯着玻璃那端大喊大叫的少年,而他的双眼紧锁着Barton。因此他没有错过Barton重新评估眼前形势时,神情瞬间的微妙变化。并不明显,但Tony切实注意到了。他的肩膀略微舒展,紧握的双拳稍稍放松。他冷酷的蓝眼睛再次转向Tony,而Clint仍不安地坐在塑料椅子上。显然那小孩一不小心说了太多东西,他现在不知该怎么办了。Tony与他相处了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如此无措(off-balance)。不过家人就是如此,他们能给你带来无法控制的影响,而这显然不是一次正常的团聚重逢。

令人窒息的沉默无声蔓延,直到Barton再次看向自己的弟弟。

“所以你是,差不多十五岁了。”Barton平静地陈述道。“你不是克隆人,所以你是出于某种原因变小了,而且你也不记得你十五岁后的所有事情。”

“这他妈的有什么关系?”Clint怒吼。

“你会吃惊的。” Barton向前倾身靠在了桌子上,转了转脑袋,显然是为了放松肌肉。

“我可能不会,”Clint立刻反驳。“一个人在自己的哥哥为了份稳定的薪水和工作而抛弃他时,可是能锻炼出不错的适应能力。”Clint眯眼看了看他大哥的胸膛,再次盯住他的眼睛。“感觉橙色比绿色适合你多了。”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又充满敌意。Barney可没有被他吓到。

“别他妈再自以为是了。我叫过你跟我一起走!”Barton吼道,突然间涌起的怒火让他,好吧,让他看着更像个普通人了。他怒视着Clint:“你自己选择留下的。”

“我不能跟你走!我不能离开!你觉得他会——”Clint突然闭了嘴,接下来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他换了种措辞。Barton僵住了,双手颤抖起来,手铐叮当作响。Clint忽略了他突然浮现的危险表情,或者就压根没注意到。“你觉得我跟你走了后会怎么样,啊?一个人待在破烂公寓里,看着你在外面跑来跑去?或者满世界乱躲?因为只要我踏出家门一步,都有可能被人发现是一个无监护人的未成年人到处乱跑。我也不能上学,因为我怎么解释我是谁?或者你在哪?半年之内我就会被抓回孤儿院而我不会,Barney,我不会再回去了。”

Tony缓慢克制地呼吸着,一动不动地看着Clint向自己的哥哥大喊大叫,气得大口喘气。而他的哥哥,仍然像个猎手般隐藏在玻璃的另一端,宽阔的肩膀上是橙色的囚服,他的眼神冷酷而空白。

Tony模糊地意识到,这也正是Clint在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想法时佩戴的面具。但Barney这一招并不算奏效,Tony能看到在他平静的表情下,有怒火在熊熊燃烧。

“要是你跟我走了,他会做什么?”Barton问道,声音沉稳,而Clint的脸色在瞬间就白了,他重新缩回椅子里,但仍对自己的哥哥怒目而视。用他一贯的挑衅眼神。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Barney?别他妈转移话题。”

“要是你和我一起离开马戏团,Duquesne会做什么?”Barton问得更具体了些,声音依旧平静。

Tony知道那个名字。他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资料库,然后把那个名字调了出来。Duquesne,剑客。据说是Clint的老师,直到他十七岁受伤离开卡尔森马戏团。

“这不重要。”Clint矢口否认,摇了摇头,好像在集中注意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老天啊要不是他此刻不像是该说这种话的年纪,Tony都要以为这就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神盾局特工,而不是一个小流浪儿了。在那一刻,Tony脑海中Clint的年龄突然模糊了。

“你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什么!”Barney突然咆哮道,浑身发抖,自他进入这个屋子以来,他从未看起来如此愤怒。Clint缩了缩,但很快他的怒火就因为自己哥哥的大吼大叫而再次燃烧起来。

“这他妈跟你有什么关系,嗯?你都有两年没怎么和我说过话了,显然迫不及待想要一个人离开了!”Clint喊道,也趴到了玻璃上,苦涩与伤痛从他言语间溢出。

“这有关系——”

“有关系个头!”Clint大喊。“从我成为他徒弟以后,从你离开之后,就他妈的跟你再没有关系了。因为现在我们在这里!”Clint指了指空荡荡的房间,又指向自己的哥哥,正值壮年却被锁在玻璃后的镣铐之中。“要是这跟你有关系,你会带我一起走的。”他突然住了口,再次缩回事不关己的外壳中。Tony想再向前两步离Clint更近一些。想要在把手搭在他肩上,想要抹去他脸上空洞绝望的神情。

玻璃后的人动了动,Tony暂时从Clint下垂的肩膀上移开了目光。他看着Barton怒视着自己的弟弟,悔恨、痛苦与愤怒——这些Clint需要看到的情绪从他脸上一闪而过,又迅速消失在石膏般的冷酷的,漠不关心的面具之下。Tony朝Clint身旁迈了一步,只是为了提醒那个男孩,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不是一个人站在玻璃的这一端。

“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呢,孩子?看起来你已经找到了你所需要的全部答案。”Barton问道,目光犀利毫不留情。Clint再次缩进椅子中,没有回答。“为什么呢?你会想要来看你已经长大的哥哥,你是来幸灾乐祸的吗?向我炫耀一下我已经锒铛入狱,而你正在跟地球上最富有的人之一打桥牌?”

“我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来这的动机了。”Clint小声嘟囔道,听起来沮丧而烦乱。

“又或者你认为我已经回心转意了?希望我做什么?知道你来找我了就越狱出去和你一起浪迹天涯,就像咱们小时候一样?”Barton嘲讽道,Clint又缩了缩。Tony有些同情地攥紧了拳,因为是的,显然Clint之前以为只要Barton知道自己来了,他也许就会采取一些行动来站到他身边。来支持他。至少他以为这次混乱绝望的重逢也许能帮他找回自己的哥哥。

“我就不该来这儿!”Clint突然起身喊道,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他最后一次怒视着Barton,在他脸上搜索着任何感情的痕迹,或者是其他任何他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所寻求的东西。然而无论他找的是什么,Barton都没有给他任何反馈,只是冷冷地、蔑视地回应着他的目光。

“确实,你不该来。”Barton表示同意。“你记得咱爸以前常说的话吗?关于灰尘的那个。”他问道,眼神令人不寒而栗。Clint深吸一口气,眼眶突然红了,眼泪渐渐漫了上来。“对咱俩都好点,帮我个忙,记住这个:你不是我的弟弟了。再也不是了。”Barton的语调生硬,毫不畏缩。而Clint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离玻璃另一端被拷起的人远了些。他看了看Barton,然后就像他哥哥刚刚所做的那样,他的全部情绪突然间就退回了一堵冷漠的墙内,眼眶中的眼泪也消失了。

Clint这样做时,其他两人皆陷入沉默。他太年轻了,这种情绪控制不适合他。

“别再被逮到了。”Clint最后抛下一句建议,然后转身离开,穿过房间,消失在门外。Happy看了Tony一眼,立刻跟了上去和Clint一起离开了。Tony根本不想再多瞧一眼老Barton。但就在他的手搭上门把时,身后的人叫住了他。

“Stark。”Tony顿了一下,想着这个人是否值得他浪费时间。好吧,他愿意再耽搁片刻。他突然转身,冷冷地盯着自己朋友的最后一个亲人。而Barton看上去和之前一样强硬。

“如果他还一直这样,”Barton开口,Tony举起一只手示意他闭嘴。令人惊讶的是,Barton照做了。他看起来并不是很乐意,但还是闭了嘴。Tony又想起了Barton在恢复自己A级混蛋的身份之前,曾表现出的纯粹的,出于保护欲的愤怒。

“要是Clint一直这样,”Tony说,确保自己的话语不会产生歧义:“那他会被好好照顾的。”

“我想要你发誓,”Barton要求,片刻前那副漠不关心的面具已经被弃置一旁,而Tony几乎为这个混球感到难过。然而他立刻提醒自己,为一个这么努力把Clint再次从自己生活中割除的人难过简直毫无价值。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但Tony此时此刻不想深究。

“我不在乎你想要什么。”Tony拉了拉袖口,整理着夹克,再次抬眼迎向那冷酷锐利的蓝色双眼。“现在我罩着他。你要是想靠近他,我就剁了你,不管他到底有几岁。”

漫长而紧张的沉默,最终Barton点了点头。他们似乎最终达成了共识,Tony转身离开房间,把那刚刚露出冰山一角的苦痛过往留在屋内。

一名紧张的警卫跟了上来,默默护送他通过了所有检查口。Tony全程不发一语,他心神激荡,不想拿这个无辜的警员出气。尽管如此,他在接近大厅大门时仍然几乎跑了起来,一头扎进早上的阳光中,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走下监狱门前宽阔的台阶,Happy正在他的车前等他。Harding站在他身旁,而Clint就在车前气得来回跺脚,完全无视他人的存在。Tony能理解,有时你把注意力集中在愤怒上可以有效避免在大庭广众面前崩溃。

他听见头顶传来直升机的声音。声音很近,但Happy看起来毫不在意。Harding一定刚跟他解释了直升机的存在。

他正要叫Clint上车,好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突然那孩子怒气冲冲地捂住了自己的颈部。接下来他的表情从愤怒转为迷惑,然后慢慢瘫倒在人行道上,年轻的四肢无力地耸拉着。

“Happy!”Tony大喊,Happy迅速掏出武器转身,搜寻着附近的一切潜在威胁。然后他也猛地一缩,惊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只小飞镖正插在那里。Tony立刻跳到一边寻找掩护,伸手去摸手机想要按下紧急呼救。然而眩晕瞬间来袭,他的视野边缘开始模糊,世界天翻地覆。他一头栽在地上,眼前全是模糊的橙白色光线,四肢渐渐麻痹,一切感觉都离他而去。只过了片刻,他便毫无尊严地瘫倒在水泥人行道上,没有听见直升机靠近降落的声音,也感受不到狂风卷起的小石子击打着他裸露的皮肤。他也没有看到Harding转身向着直升机招手,却瞬间中枪倒地,他的额头上是一个深红色的弹孔,鲜血混合着脑浆从中流出,淌到了人行道上。

监狱的警报响起。直升机中跳下了一些蒙面人,迅速将人质扛在肩上,重新返回了直升机。

监狱中同样警铃大作。BarneyBarton停下脚步,双手紧握起来,回头看了看他来时的路。他出了会神,又转回头去。他身边的警卫都在咆哮咒骂,想要快点把他赶回自己的囚室,这样他们就可以重回工作岗位的。怨恨,愤怒,悲伤,种种情绪从他脸上闪过,最终湮灭无踪。他没时间去考虑那些无用的情绪,更没时间为无法改变的事实感到遗憾。

这一切跟他再没有关系了。无论是成人还是孩子,在他对Clint说出那些话后,他们之间就永远结束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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